言星沈目光灼灼的望着梁月落，眸中的神情像是朵朵盛放于天际的烟花，令人一见难忘，继而倾心。
“落落，我有一桩心事，想说与你听。”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梁月落既悲哀又迷醉的神智给拉了回来，也将她从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中拖了出来。
“咳咳。”
她下意识躲开言星沈的目光，垂了垂脑袋，嚅嗫道：“什么心事，一定要现在说吗？”
言星沈望着梁月落的头顶，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嗯，一定得现在说。”
这一桩心事，大约是他此生最难以启齿的心事了。
他既怕来不及说，又怕说了小姑娘便会离他而去。
然而今日平瑜将他最不堪的岁月彻底撕开，将一切美好的伪装全数撕开，将那样一个不堪的自己明晃晃的摆在他的小姑娘面前。
可是……他的小姑娘一星半点厌恶之情都未曾流露，恍若上好的琉璃一般的眸色深藏几分微不可察的怜惜。
梁月落有些怯懦的退后一步，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那你……慢慢说。”
她扬眉，突然粲然一笑，“若是顶顶好的消息，就等满城烟火盛开的时候再说，好不好？”
话音落，梁月落便紧紧盯着言星沈，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来。
好在，言星沈似乎也并未完全组织好语言，闻言竟也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淡淡笑道：“就听我们落落的。距离金陵花灯节的烟火盛宴，还有一会儿工夫。”
梁月落忍不住在心头长长松了一口气，“好嘞，现在我们先去猜灯谜吧，我猜想你一定很会猜，对不对？”
两人说着话，并排往灯萤交错的地方行去。
而平瑜倚在灯火阑珊处，只觉得心中冰凉一片。夜凉如水，这样璀璨的夜晚，她却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明明……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她费心费力调教出来的“驸马”，怎么说变就变呢？
目光追随着两人的身影，他看着言星沈唇角微弯，看着言星沈眉眼含笑，看着那个从来都是清冷卑微的男人，在另一个女子面前成了另一幅模样。
长公主府赏菊宴上，她是故意的。甚至于平瑾那个蠢货的一举一动，无一不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只是想让言星沈知道，擅作主张离开了她，随时都会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只有匍匐在自己身边，才能风光无限的活着。
拳头握紧了又松，松了又握紧，平瑜怨恨的盯着梁月落的背影，似乎要将这娇气的人儿给抹杀掉一般。
眼瞅着两人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人群中，平瑜蓦的咬紧了下唇，直到感受到铁锈味儿在嘴巴中蔓延，她才无力的跌落在地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算了……
“怎么，公主殿下这就妥协了？”就在平瑜颓然放弃之际，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巷子中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笑和嘲弄。
平瑜豁然起身，猛地转过头去，已是一张高贵的脸。
“谁？”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巷口，冷冷出声呵斥道。
巷子中先是传来一阵清冽的酒香，紧接着是一声声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哒”的声音，一声声像是踩在平瑜的心口上一样。
“公主殿下，委屈得连微臣都认不出来了吗？”此话落，那一道行于阴影中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微淡的灯火旁。
他长发半散，一手拎着一壶酒，一手拎着一盏花灯。
正当平瑜忍不住虚了虚眸子看过去的时候，他手中的花灯应声而亮，“噗”的一下子照亮了平瑜的容颜。
“哟呵，公主殿下这是哭过了吗？”嘲弄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平瑜的脸色也已经彻彻底底冷了下去。
“言升旭，你竟然偷听本宫讲话！”平瑜冷漠的看着他，眼神中隐约透露出零星的杀机。
而她眼眸一动，远远等着的侍卫便冲了上来，将言升旭团团围住。
“哎呀，平瑜殿下，下臣不过是喝醉了酒调侃几句，总不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吧。”言升旭淡淡一笑，瞧着严阵以待的平瑜，抬手就将手中的花灯递给了她。
“公主殿下，小时候下臣也曾送过公主花灯的，公主不记得了吗？”他显然是有些醉了，迷迷瞪瞪的七扭八扭走到平瑜面前，咧嘴笑了起来。
平瑜冷着脸看着面前的酒鬼，冷哼一声：“言公子是真醉了还是装醉，本宫没心情陪你演戏。”
“就有心情陪戏子演戏？”见平瑜不伸手，他冷冷一哼，猛地一下子上前，径直将手中的灯笼强塞到平瑜手中，又借着这贴近的功夫轻声问道。
“平瑜，你不想得到他吗？”
“想得到他，就要先毁了他。”
一语落，不等平瑜发火，他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脚步踉跄着后退几步，拎着酒壶看着平瑜笑。
“我送给公主了，公主想扔就扔吧。”
言罢，他踉踉跄跄的往巷子走去，再不看平瑜一眼。
平瑜拎着灯笼，站着一动不动，脑中却久久盘旋着方才言升旭的话，眸光沉沉的看着那道身影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让她想到了从前的言星沈。
他总是在黑夜中前行，唯一见到的光，便是白刃染血，冷铁逢春。
这是她所认识的言星沈，为了活着，为了复仇能够不计一切。
可是显然，冷然莞尔的眉目染上了几分春色，教他变得不像是他。
是了，要毁了他。
心念一动，平瑜朝着身后的婢女招了招手，俯身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独身一人走进了漆黑的小巷中。
小巷中，言升旭拎着酒，瞧见那道身影渐渐靠近自己，仰起头将那酒翻倒在口中，“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幽暗的小巷中响了起来。
平瑜嘴角微微一翘，下一秒便被一双胳膊拥入怀中，熏人的酒气迎面扑来。
“殿下就这么喜欢他？”略带几分委屈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后颈处，有温热的气息吐露。
“不然，你觉得谁能忍受做我的驸马？”平瑜冷笑，“难道你愿意？”
言升旭痴痴一笑，“我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