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清远侯府的人跪成了一排，以言则远为首，言升旭和言星沈一左一右跪在他两侧。
“臣携犬子，前来叩谢陛下天恩。”言则远垂着头，显得有些兴奋和受宠若惊，实在是装模作样的个中好手。
在皇帝笑眯眯的让三人起身之后，他又像是笑面虎一样，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将皇帝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皇帝被夸得心情舒畅，看着言则远便更是和蔼可亲了几分，“言爱卿不必多礼，小年轻们能够携手共度，是他们的缘分。”
皇帝示意御书房内伺候的内监搬了一把椅子给言则远，又与他寒暄了几句才将目光投到言升旭和言星沈身上。
“这便是爱卿的爱子吧？”他似第一次见到言升旭和言星沈一样，慈爱的笑了起来，“果真是相貌堂堂，品貌不凡。”
他抬抬手，言升旭和言星沈站了起来。言升旭顺着皇帝的话谦虚了一番，而言星沈则只是挂着寻常的笑容朝着皇帝再度施礼。
“陛下，此次微臣领着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来面见盛颜，是有一桩事情尚需要陛下做主。”见皇帝对见到两人半点诧异都没有，言则远对自己的猜测更是笃定了几分。
“哦，爱卿有事直言。”皇帝的目光在言升旭身上打了个旋儿，然后又慢悠悠的落到波澜不惊的言星沈身上，略微暗了暗，“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管告诉朕。”
“陛下赐下公主，实乃是清远侯府的幸事。”言则远顺杆子往上爬，“只不过犬子前些日子才得了陛下青眼，让小儿于大理寺担了个虚职，向何大人讨教学习了不少时日。”
“现下既已经与公主有了婚约，这大理寺少卿之职，自然应该让有能力者担之。”言则远躬身行礼，“陛下天恩，还望陛下全了小儿和三公主的姻缘。”
他说的义正言辞又理所应当，似乎从头到尾皇帝赐下的圣旨，就是言星沈同言升旭一样。
他话音落下，御书房中顿时静得连颗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言升旭的呼吸忍不住稍稍加快了些许，他站在堂中，能感觉到头顶上天子审视的目光，顿了半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强忍住颤抖的声音表忠心。
“微臣……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他的话音落下，言则远的心便重重的跳了一下，急忙跟着跪在地上，“陛下圣明，犬子是微臣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教养的，总希望有一天犬子能得以面见天颜，能为君上分忧几分。”
他半句不提那赐婚圣旨之事，一字一句却是完完全全围绕着那圣旨而言。
一方面既说明了言升旭对于他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推出了言星沈给皇帝台阶下。现下，端看皇帝要提出什么条件了。
皇帝慈爱的笑颜消失了，面无表情的端坐于高位，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滴溜溜的转着，他垂着眼眸看着独独还站着的言星沈，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快。
“言爱卿……”他唤了言则远一声，故意长长拖长了尾音，“不知哪位是你的嫡次子呢？”
话音落，他直勾勾的盯着言星沈，似乎想要从言星沈的面上看出点点害怕的端倪来。
嫡次子，庶长子，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言升旭一直以清远侯府嫡长子自称，这些年言星沈隐于人后，金陵城众人对于两人的年纪并不是十分分明。
若是将言星沈记在清远侯夫人的名下，便是嫡子了。是长是次，端看清远侯夫人一句话而已。
皇帝下意识去看言星沈面色，却见他依旧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像是一树青松，直愣愣的站着竟让皇帝心生几分惊惧。
皇姐的玩意儿而已，朕要你死你就得死！
皇帝目光中透着些许狠辣之色，言星沈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在言则远搭话之前不紧不慢的出声了：“陛下圣明，正值盛年，臣便是清远侯世子言星沈，大理寺少卿言星沈，是清远侯的妾室宁氏所出，这些年一直养在顾阳长公主府上。”
他眉尾微微往上一挑，带起一种说不出的嘲讽和风情，“金陵城中，人人皆知。”
他不论嫡庶，只是淡淡的将自己是在“长公主府”长大的事实说与皇帝，在皇帝动怒之前又淡淡言道：“几日前，长公主才责罚了微臣，想来陛下圣明，当知清远侯府嫡子不会是长公主府的家臣。”
他话音落，场中三人都皆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皇帝莞尔的看着言星沈，手中茶杯和盖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来，“言爱卿，朕现在倒是有些舍不得平瑜了。”
他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言星沈，和蔼道：“在朕下旨之前，你可还有话要说？”
皇帝好整以暇的看着言星沈，心头总算是升起丝丝奇怪的快感来。
你是皇姐的人又如何，众所周知又如何？
朕是天子，天子之言，又有谁敢质疑？
王公贵族还是市井庶民？
亦或是顾阳长公主……可是哪有姑姑和自己的侄女儿抢人的呢？
他知道顾阳喜爱平瑜，所以才敢如此有恃无恐的对顾阳长公主的话阳奉阴违。
皇帝勾唇，像是看小丑一样看着言星沈，似乎期待他再说些什么。
然而言星沈却是没再说话，顿了半晌后只是淡淡叹了一口气，“陛下，可愿意让皇家丑闻闻名于世？”
此话落，言升旭“唰”的一下子就从地上窜了起来，“言星沈，你在胡说什么？”
“父皇，儿臣只想嫁给言升旭！”在言升旭话音落下，御书房外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娇喝，平瑜端立于阶前，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努力将后半段话吼了出来，“儿臣此生，非言升旭不嫁。”
不让她进去又如何，此刻吼得人尽皆知，便是一锤定音了。
御书房中，言则远和言升旭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皇帝面色阴郁的看着依旧波澜不惊的言星沈，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你知道？”
言星沈微微笑了起来，“微臣与公主常在长公主府中相见，是以微臣知晓公主的落花之意归于何处。”
他微微偏头看着言升旭，幽幽叹了口气，“二弟啊，既然你早与公主两情相悦，又何苦欺瞒陛下呢？”
话里有话，再联想着方才言星沈的“丑闻”之言，皇帝刹那间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异常难看。
“陛下……”言则远还想再争取，却见皇帝毫不留情的挥了挥手。
“请公主进来。”他顿了顿，又道：“请长公主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