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完全超出了景年的意料。
她现在正站在与沈倾城完全不同，甚至连相反都不算的立场上，这些事，就算再怎么转换立场，再怎么解释，沈倾城都永远不会原谅。
可他不打算解释，也从无此意。
他的目的很简单，且绝不会顾及任何旁人。
更重要的是，他有分寸。
……
景年心跳得厉害。
她望着欧延，因为心中明白了，理解了，所以再难说出一个拒绝的字。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愿意为了自己如此……
……
景年低头慢慢握住他递过来的弓箭。
几乎是同时的，场边一直在紧张观望的沈倾城当即就抬步向他们奔了过来。
“你就给我添乱吧……”
慕容昕叹了口气，转身向那边走去，尝试着将人拦住。
“不……不会出事吧。”
景年拉开弓时还有些紧张。
“深呼吸。”
随着这三个字，景年感觉到他欺身上前，贴着她后背，像刚才一样手把手教她。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一回他完全控制住了她的动作，拉弓的力道也明显是来自他的。
景年完全没用力，双手的动作是在他的带动下做出的。
她不觉放松了身子。
远处，诗怡也看到了这回射箭的人是谁，脸色终于完全白下来，顺着景年瞄准的角度，在宽阔的马场中，她的身型单薄到像一张纸片。
景年终究是起了恻隐之心，心中闪过犹豫，“阿延……”
“景年，你信我吗？”
欧延极快地打断她的话，低声耳语。
景年怔了一下，却很快点头。
下一秒，控制着自己双手的那股力忽然变大，一瞬间只感觉耳边有力量一震，随即手中的箭便朝着前方直直射了出去，弓箭的弦也随之剧烈颤动起来。
景年惊地猛地闭上眼，看都不敢看，耳边还有别的声音，周围围观侍卫的吸气声，沈倾城的尖叫声，全部融为一体……
她不敢相信欧延竟然真带着自己这么做了，心跳到嗓子眼，紧紧贴着他胸膛，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
……
“没事。”
没一会儿，欧延松开她的手，将弓拿开，另一手揽住她肩膀，将她微发软的身子扶住。
景年听到他沉稳的声音才睁开眼，只见远处诗怡跪坐在地上，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那支箭穿透苹果落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总算松了口气。
……
“你真是……”
半晌，意识终于平复，她转身心有余悸地看向欧延，“你让我怎么去跟沈小姐解释？”
“她不会怪你。”
欧延说得笃定，将弓丢给旁边的侍卫，“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远处有人将诗怡扶起，架着她走回来，沈倾城忙上前去迎。
景年过了刚才那一阵紧张后反倒镇静下来了，“沈小姐很在意诗怡……”
想到诗怡可能怀揣的可怕阴谋，景年心中不忍。
……
“那你看到，我很在意你了吗？”
正陷在思绪里，手却被握住，这话未免太过直白，景年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在外面，她不想被人瞧见二人的亲昵，只低头当鸵鸟。
“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景年下定了决心。
欧延没松手，“她知道诗怡对你有敌意。”
景年一愣，抬头看他，眼中有疑惑。
“她也知道，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没说什么罢了”，欧延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去吧，没事。”
他话说了一半，景年还是不太懂，见他又让自己去，一时间有些怔忪着没动。
沈倾城知道？
不是还没告诉她，上次绑架的事吗……
难道还有别的事？
景年看向沈倾城那边，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
……
沈倾城拒绝了侍卫的帮助，亲自扶着诗怡，慕容昕站在旁边，虽然没说话，目光却是紧锁在她身上的。
“沈小姐……”
景年有些忐忑。
沈倾城抬头，努力向她扬起了丝笑，“姐姐叫我倾城就好。”
她态度如此，景年越发觉得对不住她，想说的话堵在嘴边，不知怎么开口。
诗怡脸色苍白，虽然毫发无损，但受惊不轻。
“我先陪她回营帐，姐姐稍等。”
沈倾城心思通透，打破了沉默。
景年哪有不应的道理，沉默地跟上他们的脚步。
她站在帐外等着，过了一会儿，先出来的是慕容昕。
景年对上他饱含深意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抿唇。
“多大点儿事，没事的。”
慕容昕笑了笑，神情却没有他说出来的那么轻松。
景年看出来了，心中一紧。
一向漫不经心的人露出这般神色，任谁看了都会不安。
“是……发生了什么？”
“墨姑娘应该知道我们此行的打算吧？”
慕容昕看着她，神色一正，低声道。
景年还在想他说的是什么，就听他又道：“诗怡……我担心她承受不住。”
他说的“她”，指的是沈倾城。
……
景年心念一动，明白了他的顾虑。
诗怡是沈氏灭门后，唯一与沈倾城有牵连的人了。
可若欧延与慕容昕的猜测没错，她做了背叛的傻事，那就不可能逃脱得了罪责。
更何况她现在中了毒，还是萧痕一时间无法治愈的，这些都是沈倾城不知道的。
今日只是以她作靶子，沈倾城就担心至此，那真相大白时，她会怎么样？
慕容昕应是最不想看到她再伤心难过的。
至亲之人背叛、隐瞒，并有可能性命难保……
景年叹了口气，只是想想，就觉心口有千斤重。
“多开导开导她吧……”
慕容昕没多停留，留下这句话就走开了。
景年盯着自己的鞋尖，忽然就有些难过。
……
没多久，营帐的帘子再次从里面打开，沈倾城走了出来。
她神色如常，见景年就在前面站着，微笑了一下，上前主动道：“我们随便走走吧？”
这显然是有话要说，景年觉得奇怪，不应是她过来关心诗怡几句的吗，怎么反倒变成是她想找她了。
但也顾不得多想，她点头，二人顺着营地往后面的内湖走去。
……
“诗怡……没事吧？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今天会这样……”
景年有些受不了这难熬的沉默，主动道。
“姐姐不必道歉，你没有错。”
沈倾城看着前方，温和地打断她，眼中是浓重的郁色。
景年想到欧延也说过，她不会怪自己。
她不懂，微蹙了眉。
“你们……是互通了心意吧？”
好久，沈倾城转头，认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