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剩两分半。
在时间剩九分钟的时候，许然以为自己找到了破局点；在时间还剩三分钟的时候，许然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而此时，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赢的希望。
三个稻草人，身上的不同之处正毫无规律地变换着，速度快到令人目不暇接，许然甚至没看清哪里不同，稻草人们就又变了个样。
一场游戏，起码得让参与者有“赢”的可能吧？
可在这个叫“找不同”的游戏里，许然怀疑，他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赢，甚至换世界上目力最敏锐、语速最快的人来，也照样赢不了。
在你说出不同点的那一刹那，不同点会自己变掉——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计时器上的时间，正一秒一秒流逝，从2：30变成2：20，再到1:30，十分钟很快要到头了，许然仍毫无思绪。
肯定有哪里不对。
许然在心里对自己说。
肯定有哪里不对，许然，别慌，好好想想。
从最开始进入游戏领域，到现在，有哪里不对呢？
许然心一狠，不再看时间，他闭上了眼睛。
小矮人讲了个毫不相干的故事……
小矮人介绍规则……
小矮人假装稻草人的变化是有规律的……
之后，稻草人再没有过规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个地方……
有个地方他一直觉得有点不舒服，是哪呢？
几秒钟后，许然蓦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笑容。
他想到是哪了。
在游戏开始前，小矮人极其耐心地引导许然，给他展现出三双眼睛的不同，一双褐色，一双黑色，一双紫色，他问许然，“现在能找到不同了吗？”
之后他说什么来着？
他说，现在，我来讲解一下规则。
可说这句话之前，他明明就在讲解规则啊，是不是？
当许然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从最开始，小矮人就一直在用语言误导他，他巧妙地把“讲解规则”这句话混在虚假的引导和真正的规则之间，最后加上一句，“全部规则已经说完了”，让许然误以为——
不同点，仅限于稻草人身上的某个具体部位，比如颜色不同的眼睛。
真正的规则，只有那一句话：
“三个稻草人有不同，找到一处，就算你赢，总时长十分钟。”
它们当然有不同，而且是明摆着的、无可辩驳的，再怎么变也绝不会消失，只是由于这不同之处太明显，许然下意识忽略了它。
一处反游戏直觉的不同。
许然愉快地看向小矮人，小矮人志得意满的表情定格了，真正惊讶的表情，从他眼底涌出来。
他口齿清晰、语气轻快地对小矮人说：“三个稻草人站立的位置不同。”
计时器上的数字最终定格在0：06，许然赢了。
红帽小矮人整个面容都在融化，七窍流出血来，鲜血组成的细线在所有裸露的部位上流淌像红色的毒蛇，他发出一声尖叫，青烟一样破灭了。
许然眼前的景色，又变回森林边缘，小木屋前仍然坐着小矮人，橙黄绿青蓝紫的帽子，唯独少了那顶红色。
许然早已做好了准备。
六根青色火焰尖刺在他内扣的掌心里瞬间成型，只要给他一秒，不，半秒，这些火焰尖刺就会飞出，命中六个小矮人，他不想再给小矮人施展灵式“决斗”的机会了。
橙色帽子小矮人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欢迎来到我的游戏世界。”
什么？
许然愕然。
在他出现在小木屋前的一刹那，橙色小矮人就把他拉到了这个地方，他甚至没有发动火焰尖刺的时间。
“很惊讶是不是？”
橙色帽子小人满足地笑笑，对许然说：“我们发动‘决斗’，可不是靠语言或肢体接触哦，是靠目光。”
“我和你这个死人说这些干什么？”他忽然意兴阑珊，这是他的王国，他乃王国之皇，在他制定的游戏规则里，没有人能赢。
“那个红帽子的蠢货，总是觉得自己那点小伎俩能瞒过别人，真是死的活该，死得好啊。”小矮人像他大哥一样鼓起掌，“我就不会给你赢的机会。”
“接下来是游戏规则，你听好了。”
“在后面这间房子里，有木偶设计图纸，有制作木偶的工具、齿轮、木材和其他所有需要的东西，你有十分钟的时间，来学习并制作出一个木偶。”
“在这之后，你的木偶会和我的木偶打，谁的木偶赢，就算谁赢。怎么样，很公平吧？我可特意给了你长达十分钟的时间呢。”
“啊，忘了说了。”他对许然笑笑，“代表我出战的木偶，会是它。”
橙色帽子小矮人拍拍手，一个乌木木偶出现在他身旁。
白雪公主。
“很惊讶对吧，白雪公主怎么会是木偶呢？在你眼里，恐怕她还是那个魅力无限的白雪公主。”小矮人得意洋洋地说，“为了让你死心，我这就撤去白雪公主的污染。”
他在白雪公主后背按了一下，白雪公主的污染暂时被屏蔽了。
现在，她的木偶形态，所有人都能看到。
许然愣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如果小矮人能被“鲶鱼效应”影响，那作为主角的“白雪公主”，会不会也被“鲶鱼效应”影响？
在“鲶鱼效应”的描述里，它只会对“人”造成影响。可问题是，在童话副本里，它对“人”的判定是什么？
严格来说，皇后和小矮人只算副本里的角色，不能算“人”，但他们已经受到“鲶鱼效应”的影响了。
白雪公主也是副本的角色，甚至，在其他人眼里，白雪公主也是“人”。
他迅速对白雪公主开启了“洞察”。
白雪公主对许然的优势是：
她拥有灵式“铁躯”
发动后，拥有者的身体表面会在一段时间内，固定为钢铁材质，同时保持原有的柔韧性。
第一百七十七名。
这是一个排名很低的灵式，如果换做许然和它打，许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她。
别说身体表面了，就算整个身体都变成实心的钢铁，那又能怎么样？
一百名五十开外的灵式，与一百名之内的灵式，威力本来就是天壤之别。
就许然熟知的几个灵式来说，排名九十七的“黄泉歌”，冥蝶锋利的边缘可以像切豆腐一样切开钢铁，将“铁躯”的身体和灵魂一并摧毁；
七十七的美杜莎，能将它铁制的表皮石化；
而排名更靠前的真实之创、领域·凋零和摧弓之羽，真实之创无视防御，领域·凋零能在不到一分钟内吸干“铁躯”拥有者的所有体力，摧弓之羽只需要三支刻满铭文的箭，就能将“铁躯”拥有者钉死在地上。
可“白雪公主”不会和他打，在这个游戏里，它要挥舞着钢铁手臂，和许然制作的木偶打。
这怎么可能赢啊？
许然叹了口气，没办法了。
他在心中有了决断。
他准备发动“平衡”，复制小矮人唯一的优势——灵式“决斗”，以此与小矮人抗衡。
一只雪白的手臂忽然穿破虚无的“决斗”空间壁，纤细的五指合拢，攥住白雪公主的乌木手臂，把它硬生生从游戏世界拽了出去。
那是一只很熟悉的手臂，许然十几分钟前，刚见过它来着。
——皇后的手臂。
如果许然再次对皇后发动“洞察”，他会吃惊地发现，皇后的“金币，苹果和梳子”灵式已经变了。
梳子那一条，现在的信息，是这样的：
梳子——皇后可以像梳子齿插入头发一样，侵入或离开某些空间；还未形成，正在诞生中。
“我有一个问题啊，”许然蹲在地上，扒拉着一堆图纸，“如果十分钟之后，你的那具木偶回不来了，是不是算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