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似玉听得苏白氏如此直白的话，红肿的面庞有一瞬的难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孟福不知如何染上赌钱，家中银钱、田产全被他输得一干二净，还欠下巨额赌债……他换不起钱，就来逼我，逼我……”
妇人嘴唇张张合合许久，‘暗门子’三字终是说不出口，“似玉不想用钱来衡量我和三虎之间的曾经，只是现在实在走投无路。
我只求婶子能借我三百两银子，帮我度过这个难关，以后有机会我定会一点点还给婶子。”
孟家先前给的聘礼，都给了家里，一部分用来给弟弟交束修，另外的则在爹娘手里握着，可她昨日回家借钱，爹娘连一文钱都不愿意给她。
她身上不过两三件缎子衣裳，和几件银首饰，顶天也才能换二十来两。
根本不够还孟福。
思来想去之后，只能再厚着脸皮来找苏三虎，可她在羊肠小道那儿等了一日，却是连他的影子都没瞧着。
见不到苏三虎，便只能求助于苏白氏和苏婳，对于这两人，她除了拿救苏三虎的恩情出来说项，再无其他选择。
“有恩报恩，确实是天经地义。”苏白氏听言，点了点头，“不过，这份恩情，早在六年前，你爹娘就已经同我们老苏家要过了，断没有再还一次的道理。”
“什么？六年前已经要过了？”梁似玉猛地抬头，眸中全是不可置信，“婶子莫不是在同我玩笑？这怎么可能……”
她从未听爹娘提过这事。
而且，倘若真的还了这份恩情，苏三虎这些年为何会待她那般好？
苏白氏面色未什么起伏，“你若不信，可以回去问问你爹娘。
当年我去你家接三虎，你爹娘拦在门口，让我们给他二两银子和两只鸡，作为你将三虎从坑里救上来的报答，不答应便不放人。”
说到这，苏白氏冷淡的脸色多了两分笑，“其实，你选择嫁给孟福，而不是嫁到我们家，我是松了一口气的。”
原先觉得，只要是三虎喜欢的人，即便亲家不太称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依着梁似玉嫌贫爱富的性子，若真嫁进来，过不了多久就能成为下一个钱氏。
梁似玉听得小脸寡白。
苏白氏既然敢让她同爹娘对峙，那这事定然错不了，而且，她爹爱钱，根本不用对峙，是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二两银子，两只鸡？
放在当时是很多，可如今却是将她唯一的生路断了啊。
没有钱，她就只能被孟福送去做暗门子，一辈子都毁了，只会是落个生不如死下场。
妇人眸色明明灭灭好半晌，终是咬咬唇， “婶子，可否看在我同三虎这六年的情分上借我些银子？婶子若是不放心，我可以打借条，给利息，一定会还给婶子……”
“行了！”苏白氏听得皱眉，直接冷声打断，“别总口口声声说什么和老三的情分，你同他的情分在你嫁到孟家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你的事情跟我们老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赶紧走，以后也别再来了！”
孟家一而再再而三算计婳儿，她恨不得孟家人一个个全遭报应，怎么可能会借钱让她去还孟福的赌债，简直就是笑话？
至于孟福如何逼迫梁似玉，她更是完全不感兴趣。
梁似玉见她完全不给一丝余地，而身旁的丫鬟还要将她往外拖，顿时双手用力扒青砖，委屈得哭天抹地。
“不管婶子如何说，我和三虎的情谊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婶子和婳儿妹妹如今家财万贯，三百两银子对你们来说不过是毛毛雨而已，为何就不能借我一点呢？
孟福欠下赌债，自己还不起就逼我将聘礼返还，可这聘礼全在我爹娘手里，我哪有钱还啊？我还不了，孟福那个畜生就逼我做暗门子！
婶子和婳儿妹妹同样是女人，定然知道女人一旦做了暗门子，这辈子就再也没有盼头了啊，难道婶子和婳儿妹妹当真要见死不救……”
一声接着一声，转眼由低泣变为声嘶力竭。
老苏家人脸色都有些不对，连苏白氏亦是皱起了眉头。
苏婳听得有些纳罕，她在华国时也听过有人分手拉账单，要还钱还礼物的。
可没想到，穿来大禹，竟还能看到真实版的，而且还是成亲之后，要还聘礼，这老孟家一家子当真是奇葩。
不过，她还真不知道暗门子是什么。
丹枫见状，附在苏婳耳旁轻轻说了一声，后者顿时恍然，惊诧过后，又觉着实是孟家能干出来的事。
梁似玉见众人怔松，连忙爬到苏婳跟前，满目哀求：“婳儿妹妹，我求求你，你看在曾经唤我一声似玉姐的份上，帮我一次好不好？
等我还孟福银钱之后，我就会同他和离，到时候婳儿妹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可以种菜，可以去饭馆干活，可以去枣庄种地，只要婳儿妹妹需要，我都能干，我一定会努力将银钱还你的……”
苏婳低头望着她，想到初见时的模样。
那是在苍梧镇镇口下，当时还是梳着少女发髻，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可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缀着一双水润的眸子，好似能说话一般。
同眼前人完全是天差地别。
她心头微叹一声，抬手让丹枫将人扶起，“你当时丢下我三哥选择孟家富贵时，可曾想到今日？”
梁似玉听言，以为她也不愿帮自己，眼泪瞬时流得更凶了， “我知道不应该丢下三虎哥，可我过了十五年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我也想要过富庶的生活，又有什么错？”
苏婳杏眸微沉，“想过富庶的生活自然没错，这世上千千万万人，谁都想过富庶的生活！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三哥一片真心扔在地上，末了，还要去踩几脚。
你想嫁孟福过好日子，直接同三哥说开就是，他并不是放不下的人，不会缠着你耽误你，可你非要同孟福下套算计他。
你可知，在你同孟福暗通款曲之时，我三哥在做什么？
他为了你，深夜出走要去南洋跑船，南洋是什么地方？那里海匪横行，烧杀抢掠，去者十不存一。
可他为了你所谓的二十两彩礼银子，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对得起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