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
“哗啦！”
铜镜被狠狠砸在地上，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容暴怒的女人。
“都五天了，整整五天！为什么炀裘还没有把人鱼肉带回来！”
姬雪羽气得咬牙，随后颤抖地抚摸上自己的脸颊。
眼角那里已经生出了一丝细微的皱纹。
难道炀裘竟真不顾及情谊，抛下她和将军府众人逃跑了？
她面色难看，再不吃到人鱼肉，自己绝对会老死的，如果不是因为……
“娘娘！启禀娘娘，炀将军回来了！”门外传来小太监激动报喜的声音。
“什么？快请进来！”姬雪羽大喜过望，提起裙摆步履匆匆，正要踏出殿门迎接，又猛地止住了脚步。
她顿了顿，转身回到梳妆台，拿出细腻的珍珠粉，在眼角仔仔细细抹了又抹，再伸手扶正鬓边珠花，这才婀娜多姿地走出去。
“炀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羽儿等得你好苦……呃？”
姬雪羽震惊地看着坐在轮椅上憔悴似鬼的炀裘。
对方面容消瘦，嘴唇发白，黑眼圈又重又沉，一副快要死掉的痨病鬼模样。
这就是挖了一颗肾的代价？这才多久，竟就虚弱成这般模样！
姬雪羽心疼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听说缺了一颗肾的男子，那方面都……她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炀裘的裆。
丝毫不知道自己虽然得到女神感激、但却反而离女神更远一步的炀裘虚弱地扯出一个笑。
“羽儿，这是我为你换来的人鱼肉，你是不是快撑不住了，快拿去入药吧……”
姬雪羽闻言双眼放光，也不客气，赶紧吩咐宫人拿去切一块熬汤。
她真的快撑不下去了，从水月汐那个贱人逃走之后没几天，她没了人鱼肉的供养就开始慢慢衰老，到了现在，换算成真正的年纪，估计都到三十多岁了！
也幸好国师虽然被抓走了，但陛下令人在他的炼药室里搜出了烹煮人鱼肉的方法，这才没让她彻底绝望，靠着这点念想撑到了今天。
她泪眼婆娑地握上炀裘的手：“炀哥哥，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羽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才好。”
“你真傻，我明明让你逃走的，你却自投罗网，献出自己的肾脏……”
炀裘面露感动。
他与姬雪羽从小一起长大，将她视为自己的新娘，后来姬雪羽入宫成为宠妃与他再无可能，他却更爱了。
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永远的白月光。
此刻看见白月光对自己温柔小意的样子，炀裘心猿意马起来，觉得自己这颗肾能救心上人一命，也还算不错。
“羽儿，别这么说，为了你能活着，我怎样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够好好的就好……”
两人的手越握越紧，直到殿门外响起宫人的呼声——
“皇上驾到！”
姬雪羽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炀裘看着空落落的手，目光不明。
“爱妃，朕听说炀将军带回了人鱼肉？”司兼衽大步流星走进来，明黄色龙袍划出飘逸的轨迹。
他一把将姬雪羽揽在怀里，亲了她一口，转头对着炀裘道：“爱卿做得不错！赏！”
看着他高高在上仿佛恩赐一般的态度，炀裘暗暗咬紧后槽牙。
原本没有利益冲突的三人，如今在莎妤的搅弄下隐隐有了裂缝，这裂缝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陛下讨厌，炀将军还在这里呢…”姬雪羽娇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司兼衽哈哈大笑，亲昵地刮刮她的鼻子：“不妨事，那人鱼肉可做好了？赶快呈上来，爱妃这几天可受大委屈了！”
“是。”宫人恭顺应声，转身去了小厨房。
眼看两人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炀裘勉强稳住表情，拱手行礼道：“陛下，微臣重伤未愈，还需静养，就先告退了。”
司兼衽随意挥挥手，打发小猫小狗似的，让他下去了。
炀裘转身沉着脸，大踏步离开，与此同时，端着人鱼肉的宫人与他擦肩而过。
明明是自己付出了重大的代价才……
他眼角余光瞥到那碗肉汤，越想越气。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想到这里，他收回目光，干脆果决踏出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热气腾腾的褐色肉汤被端上餐桌，姬雪羽拿着勺子在碗里翻搅，有些娇气地皱起眉头。
以往她就不爱吃这人鱼肉，要不是人鱼肉可以压制自己的毒，还能美容养颜，她才不想吃呢。
虽然味道也不难吃，但因为人鱼长得太像人类，总觉得那是人肉，有些膈应。
今天这个肉，不知怎么的，比以往更恶心了，不仅颜色不对，闻起来还有股阴影的臭味儿。
就好像……
三天没刷的恭桶？
还夹杂着一股脚臭味儿！呕。
“陛下~”
“这肉好恶心呀，是不是坏掉了？臣妾闻着想吐呢。”姬雪羽轻轻扯了扯司兼衽的衣袖。
司兼衽声音隐隐透露出一丝不耐：“许是炀将军从海边一来一回，耽搁了些日子，有些变味罢了。”
“爱妃，莫要任性，这可是能压制你毒性的东西，赶快吃了，对你有好处。”
姬雪羽委屈地撇撇嘴：“陛下是不是嫌弃臣妾挑嘴了？是臣妾福薄，不小心中了毒，这才呜呜呜……”
一提到这个事，司兼衽就自知理亏，赶紧柔和神色。
“羽儿，朕并没有嫌弃你，只是这人鱼肉比不得以前来得容易，那孽畜如今逃走了，也没有别的来源。”
“以后若有机会，朕必当重新把那人鱼抓回来，让朕的羽儿日日都能吃到最新鲜的肉！所以，别闹脾气了，嗯？”
姬雪羽这才被哄开心，拿起勺子吃起来。
不过，这味道闻起来恶心也就算了，吃起来怎么更恶心呢？
她面色扭曲，吃一口都要煎熬好久，还得控制住自己，不在皇帝面前发出不雅的呕吐声。
看着她一副难以下咽的神情，司兼衽有些心疼，同时还有那么一丁点细微的不耐烦。
羽儿以前是很美丽可爱，温柔善良。
但最近她衰老的速度愈发加快，近两日更是夸张。
有时半夜起来，他一个晃神看见她，还以为见到了自己那早死的太后亲娘呢。
这样的一张脸对着自己撒娇，司兼衽即便有爱，也有怜惜，但总归免不了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