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一眼允王留下来的布料。
好一会，他才悠悠叹了一口气，“赵川，你说，一个人的谎话说多了，会变成真的吗？”
赵川垂眸，“回皇上，深奥的道理奴才不懂，奴才只知道，‘假的真不了’。”
明庆帝颔首。
“退下吧。”
“是。”
...
任谁都想不到。
苏祺顺原先只是因为抓奸杀了人，背后居然牵扯出来一宗叛国案。
不仅如此，苏祺顺当年被梁氏偷偷换成昌平侯府嫡子的事情也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苏祺顺杀害永安伯长子一案又牵扯到了叛国谋逆案，所以昌平侯府全府上下都被抓走了审讯。
因为贪墨军饷而被刑部的人抓去天牢的苏康以及后面被带走的苏岁安反而被放了出来。
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苏岁安恍如隔世。
纪兰双早已牵着苏瑾池等在苏府大门外。
此时刑部安排的人已经全数撤回。
柳儿梅儿一左一右落后在纪兰双半个身形的位置，邓嬷嬷以及酥果在纪兰双身后。
再往后是苏府的其他下人以及护卫。
在看到父女二人平安归来，纪兰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紧接着，跨火盆，用柚子叶熬水洗手擦脸去晦气一气呵成。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苏府，关上了苏府大门。
苏岁安上前，在与纪兰双隔了三步的地方朝纪兰双行了一礼。
“让娘亲担心，是女儿的不孝。”
纪兰双想要伸手去扶，被苏岁安阻止了。
“娘亲，女儿身上还有脏污，回头先等女儿梳洗一番。”
虽说在牢房之中，只是虚惊一场，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可是她也是实实在在地看着苏祺顺父子受刑，身上沾了父子二人的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抽打父子两人的狱卒，像是跟他们俩有什么旧怨，每一鞭子都是冲着要那父子二人的命来的...
父子二人虽说不堪折磨，囫囵画押。
可是仅仅只是那样不够...
允王肯定还会趁机让苏祺顺或者昌平侯府顶更多的罪。
想到这里，苏岁安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
能不能利用昌平侯府这个事情扳倒允王府，决定往后她苏府的气数。
她必须要在这个再添一把火。
回到听雨小筑，苏岁安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沐浴梳洗了一番。
顺便把在天牢沾染回来的颓败气息也洗刷干净。
苏康是在苏岁安沐浴之后的半个时辰来的。
有了天牢时候的“共患难”，苏岁安对苏康的态度又好了几分。
相比于之前苏康才来就被“请”走，这次苏康来了不仅有茶，还有点心。
父女二人落座在听雨小筑前厅的石桌旁。
“爹爹尝尝北大街的栗子糕，入口即化，满嘴香甜，在天牢的两天，我每天都在想这一口。”
苏康看到苏岁安若无其事地吃着手中糕点品着茶，一副在等待他说话的模样。
迟疑片刻，他最终还是开口了。
“苏祺顺的身份是偷回来的事情，是你做的？”
苏岁安想要再取糕点的手收回，细细咀嚼嘴里还没完全下咽的糕点。
苏康继续道，“按道理来说，苏祺顺画押的罪状上就有盗取身份这一条，若是圣上想要处理苏祺顺，我们这种时候应该回去的是昌平侯府，而不是苏府，可如今圣上也只是将我们放回来，并没有提及昌平侯府的事情...”
“所以，爹爹你是怎么想的？”苏岁安看向苏康，眼底目光深邃，仿佛一条狡黠的狐狸做好了随时觅食的准备。
看她这个样子，估计早已心中有数。
如此，苏康也没有再隐瞒，“我怀疑，皇上现在有意要灭口苏祺顺，只是现在他手上的证据还不足以把昌平侯府连根拔起。”
还有——
“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允王也只是被关在云王府？”
他不甘心。
允王一天不除，一天还是当朝王爷，苏康就总有一种自己的家会随时被偷的感觉。
偏偏那个觊觎他家的人，他还不能对他做些什么...
让他有一种浓烈的，有劲使不出来的无力感。
苏岁安看了一眼布满红霞的天边，悠悠说道，“现在急也急不来，爹爹既然心里已经猜到了圣上的打算，不如再等一等？”
如果她没猜错，这次允王已经推了苏祺顺出来做替死鬼并且跟当今圣上做了什么保证...
纵然苏祺顺这个昌平侯再窝囊再没用，可是这样的人，恰好可以推出来当替死鬼。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平白过了几十年富贵日子，苏祺顺即使真的因为允王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苏康本来心有顾虑，可是看到苏岁安笃定的模样，莫名的，他那颗狂躁的心，竟也跟着安定下来。
“既然你也这么说了，那为父就暂且沉住气再等一等。”
是夜，苏岁安还未就寝。
一个暗卫已经身轻如燕地落在了苏岁安的窗台前。
“姑娘，我家主子给您备下了厚礼，庆祝姑娘逢凶化吉，请姑娘随属下来。”
苏岁安认出这是定北王府的暗卫。
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起身跟着暗卫离开了。
一直到了定北王府外的围墙。
苏岁安才停下来。
“你们主子，备下的厚礼是...”
“姑娘请随属下来。”
暗卫带着苏岁安从偏门进去了定北王府。
守卫、巡视看到了暗卫身上穿的劲装以及苏岁安就像没看到一样，看管森严的定北王府，两人如入无人之境。
一直到地牢入口。
苏岁安才疑惑地看向暗卫。
“这是...”
暗卫垂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世子说了，里面的人任由苏姑娘处置。”
里面的人？
傅景荣把人关在地牢里？
苏岁安眉心微蹙。
按照洛京某些高门的规矩，府上地牢一般都是用来惩罚拷打一些不忠不义的奴才用作震慑，所以基本上一些施刑以后残留血肉碎屑平时是没人收拾的，久而久之，地牢就会有一股烂肉的腐臭味。
再加上地牢在地底下，湿气重，犯错被带进来的人惊惧之余再闻上这些味道，哪怕到最后能够活着从地牢离开，也免不得大病一场...
苏岁安上一世就被扔进地牢受过几次惩罚...
也许是因为内心有了更加恐惧的东西，所以苏岁安看到地牢，最开始只是在心中犯了一下悚，最后还是在另外一个暗卫的带领下，沿着地牢的入口往里深入。
地牢的整洁出乎苏岁安的意料。
而且，也没有哀嚎遍地，连刑具都被洗刷得锃光瓦亮的。
早在暗卫说地牢里有人的时候，苏岁安脑海里想到可能是赵清婉跟苏祺顺。
可是苏岁安没想到，那人居然是——
“洪氏？”
牢房干净的稻草上，侧躺着一个身穿锦缎织花衣裳，发间还簪着富贵花金饰的妇人。
要不是身边暗卫提醒，苏岁安根本认不出眼前那个身形瘦削的背影是洪氏的背影。
“你们这是...”
带领苏岁安进入地牢的暗卫恭敬回答，“洪大人想要偷偷转移之前的昌平侯夫人，世子遣人截下了，他说，既然是合作伙伴，合作这么久了，总得给您一些‘进账’，您才更有信心与他一同合作。”
这确实是傅景荣能做出来的事情。
总是会给她一些稀奇古怪的“好处”。
想到两人因为上次的不欢而散至今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见过面，苏岁安的鼻头有点发酸。
“你们主子呢？”
她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暗卫明显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询问自家主子的行踪，只好如实回答，“世子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交代属下今晚务必要让姑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