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道数米高的城门，曜龙便彻底沦陷，成为谢庭绾一统三国的最后一块拼图。
赤色鲜血被水灵冲刷到极为浅淡，瀑布般的熊熊火焰刚吞没数米高的树塔又反被浇熄，空中紫色雷霆震耳欲聋，可也掩盖不了呼啸疾风。
云止眺望战场，眸光深沉。
“你很担心？”
谢庭绾侧头望着云止绷紧的下颚角，难得看他如此严肃。
“死太多人了，”云止沉声道，“晗瑾有传消息回来吗？”
“还没，”谢庭绾如实作答，“不过他们应该顺利进宫了，等占领了曜龙皇宫，他们会原路返回包围曜昉宸奕的军队的。”
云止蹙着眉，心情越发沉重。
“好啦！”
谢庭绾伸手搭在云止手背上，安抚性地捏了捏，回应她的是云止控制不住的颤抖。
以触碰处的温暖柔软为起点，浑身仿若触电般酥麻。
云止抬头瞥了谢庭绾一眼，任由谢庭绾攥着他的手掌。
若是在翎雀，未曾婚嫁的女子同男子有这等亲密举动，总是会被非议和唾弃。
名声有损，今后再难嫁人。
“在想什么？还在伤心吗？”
谢庭绾试探性地靠近云止，本来二人就离得近，只是侧着身子走了两步，手臂便若有若无地摩擦轻碰。
一双璀璨如星般的双眸望着他，云止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慌慌张张地败下阵来。
“陛下，你……”
谢庭绾的双眼没有错过云止脸颊的羞红，她知道云止是怎样的人，太过强势直接只会让她惶恐。
自从那日和谢庭诀谈起日后纳入夫侍的事情，谢庭绾回去仔细想过，与其让那些大臣给她后宫塞人，还不如以她自己的心意，自己来选。
二人僵持之际，远处城门“轰隆”一声炸裂开来，如今曜龙最后的防线已破，被占领也不过是探囊取物般轻易。
翎雀、霁玄两国将士士气大振，宛如蝗虫过境，杀红了眼般不畏生死地望曜龙京城冲。
曜昉宸奕灵力使用太过，喉头一腥，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视线变得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听不真切，不过他还是能感觉到敌方将士正踩着他曜龙将士的尸骨血肉冲进他出生的京城。
一切都结束了。
他输得一败涂地，甚至根本没有回旋余地。
国破家亡，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委身于人，灵力枯竭，他使不出灵力给自己一个痛快。
幸好，他有做好最坏的打算，腰间绑好的匕首锋利无比，只需要在他的心脏来上一刀。
他便同曜龙同生共死。
双眼一闭，恍然间，他竟猛地发觉临死前他最难割舍的竟然是让他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
这种发现让他痛苦不堪，就连匕首刺入心脏的痛也无法与其比拟。
忽地，手上一道酸麻痛感，猛地一抖，刀尖沾了血的匕首没有助力“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曜昉宸奕睁开眼，谢庭绾正面无表情地俯视半跪在地的他。
即便隔着黑烟黄沙，仍旧遮不住那双眼中蓬勃的野心和纯粹的光辉。
他的心狠狠一颤，爱恨交织让他难以呼吸。
“你就这点能耐？”谢庭绾轻嗤一声，“输给我，不丢人，你没必要寻死。”
心脏处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流着血，止都止不住，曜昉宸奕本就灵力枯竭的虚弱身体肉眼可见地更加衰败。
谢庭绾抿了抿唇，她一手搭上曜昉宸奕的肩膀，精粹的木灵之力从接触的地方传到曜昉宸奕身上，他胸口的血被飞快地止住了。
“我会一统三国，但我不想屠杀曜龙的贵族，需要你帮我管理他们，不过必须按照我的规矩，你愿意吗？”
“你要我为你做事？这和通敌叛国又有何区别？”
曜昉宸奕苦笑一声，“亏我厌弃这一身曜昉血脉，但曜龙真亡于我手时，我竟然不觉得痛快。”
谢庭绾冷冷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曜昉宸奕，冷脸站起身，帮曜昉宸奕治疗的手也收了回来。
“那就是不愿意了？”
曜昉宸奕执拗的抬眸同她对视，不甘、委屈、眷恋交织在黑白分明的瞳孔之中，活像只大雨天被抛弃街头的湿漉漉的小狗。
“你要杀了我？”
“你想死吗？”
曜昉宸奕沉默了。
那双眼中没有杀虐的欲望，他知道只要他说不，谢庭绾会放他走。
心痛得无以复加，曜昉宸奕呼吸间窜进肺里的全是刀片，刮得他体内血肉模糊。
“杀了我吧！”
曜昉宸奕一双红眸盯住谢庭绾，仿佛要将她的面容牢牢印在脑海之中，随后毫无不舍地死死闭紧双眸，昂起头，坦然地等待自己的死期。
谢庭绾瞳孔震颤，曜昉宸奕的回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此时，云止解决了城外苦苦死守的最后一队曜龙士兵，一身碧绿长袍连滴血都未曾沾上。
他借着树藤轻飘飘地落在谢庭绾身边。
“你要杀了他？”
“他想死。”
云止诧异道：“或许是假话呢？他已经是曜龙唯一的皇家血脉了，他死了，曜龙国的统治便彻底结束了，并且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谢庭绾的眼神又放回了曜昉宸奕身上，他还是那副软硬不吃的甘愿赴死的倔强神情。
“听到了吗？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虽然曜龙的确不属于你了，不过我可以分给你权利和财富，你仍旧可以活得体面。”
曜昉宸奕微微勾唇，微张开的眸子透出一股死寂的凄凉。
“没了曜龙，你也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整个崇州已经没有我值得留恋的东西了，一条贱命而已，死便死吧！”
谢庭绾无奈地叹息一声，妥协道：“你可以和我在一起，不过我不会只属于你一个人。”
“什么？”
曜昉宸奕震惊不已，一双黑眸瞪得溜圆。
“你说你要纳我入宫！”
谢庭绾勾唇苦笑，“对你来说是耻辱对吧，就像你当初要封我为后一样，我们都不是池中鱼，又怎么会偏居一隅？”
“我愿意。”
“你说什么？”
曜昉宸奕站起身，顾不上满身血污，走上前将谢庭绾一把扯进怀里。
“我愿意入宫，侍君、夫侍、皇夫都无所谓，只要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