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吴际突然瞳孔扩张，诧异着纪芯的行为。
阳熠终于正眼瞧她，嘴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口味怎么样？甜吗？”
骤然，纪芯不再怀疑这红色液体的真假，如梦初醒般靠近桌面抽了几张面纸擦嘴。沉吟良久都不知如何回答阳熠的问题，她边思考边催促自己赶紧给他一个答案，不用瞧，她都能感受到他鄙薄的揶揄。
她生硬地挤出两字。“还好。”她自小没吃过其他动物的血，比对不出优劣。
“还好就好。”阳熠好心提醒：“他暗病很多，你小心染病。”
他这一句信息量很大，纪芯脑海浮现十万个为什么。这样算不算血液传播？还是消化道传播？食用者消化道黏膜完整会不会构成病毒传染？……
遇事要冷静——纪芯用仅可认识的谚语来稳住自己。
她扭头转向吴际，吴际秒懂她的意思。
“纪小姐，盥洗室在那边。”吴际指住一个方向。
纪芯点头表示谢意，快步走去，在里面大概鼓捣了一分钟左右她便折回来。看着琳琅满目的酒杯，其中一只里面装着大半杯透明液体，估计是清水。
她衣服上的污痕没有褪去，只是被简单擦拭过。她不敢整理得太久，生怕主位那尊大佛等不耐烦。
吴际走前一步，她抓着机会问道：“吴助理，我可以喝一杯水吗？”
“可以。”
纪芯二话不说就拿起那杯水往嘴里灌，一沾舌头，顷刻冷汗都飚了出来，煤油？乙醇？起码有五十度酒精含量以上！
吐还是不吐？如果现在喷出来，今日的面试十有八九黄了。
“纪小姐……”身侧的吴际想阻止她，拿着矿泉水石化在她隔壁。
忍一忍，纪芯艰难地翻涌一下喉咙吞咽下去。谁能猜出，她清奇的脑回路在盘算着：高度数正好，消毒！
她发现自己尚能接受，而后不缓不急地悉数喝完。
阳熠似笑非笑地瞧住她，这个女人颈脖白皙秀颀，姿态傲立。
纪芯放下酒杯的那一刻，吴际差点说了一句好酒量。他扭开了瓶盖，递水给她。“纪小姐，漱一下口。”
“谢谢。”纪芯暗地调整气息，朝吴际嫣然一笑，红粉菲菲。
阳熠一双黑眸投来捉摸不定的幽光，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孤清。
他语气轻蔑，“吴际，你们俩认识的？走后门？你女朋友还是表妹？你早说，光收钱不干活都行。”
吴际苦笑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跟纪小姐见面。”
“给她的简历我看看。”
吴际立刻把平板拿出来，翻到一页双手递给阳熠。心里忖度：有戏，今天第一个面试说要看简历的。
阳熠睨了一眼，把平板丢一边，不屑道：“过来浑水摸鱼的？大学在读？没有取得任何钢琴等级？”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几两下肚，天下我有。纪芯用最清淡的语调说着极其傲娇的话。“满级固然是好，但事实证明光有巧手是不行的。我能站到现在，她们不能，这就是我比她们优胜的地方。”
纪芯坦白道：“阳小小姐今年五岁，暂时以我的业务水平教她是完全可以的，退一万步来说，至少我可以先帮她打开这一扇窗。教学要质量，技巧要讲究，但是眼下要解决问题摆明就是方法比技巧重要。”
以阳家的经济实力，钢琴大师应该都聘请过，但是不奏效，不然不会有她纪芯面试的机会。
阳熠没有被她的豪言壮志打动到，口吻依旧。“你说得我都有兴趣见识见识你口中的所谓方法，看看到时是你折服了她？还是你被她折服了？”
纪芯迎上他的深邃眼色。“希望我们可以互相折服。”
“说得挺好的。”言下之意就是说的比做的好听。
“谢谢您的夸奖。”
“我是在夸奖你吗？”
稍微有点眼见力的都意会他这话的深一层意思。纪芯也只是在赌，猜测他喜欢胆大心细的人，看看适可而止的激将法能不能奏效。
纪芯厚着脸皮，言语十分由衷。“当然，阳先生的赞赏，千金难买。”
明显稚嫩，但瑕不掩瑜，有胆识，进退有度。她虽不具备上好的教育资源，但是目前也暂时没找到其他比她更加合适的人选。
阳熠就喜欢看别人满腔热血，壮志豪情，然后一落千丈，一蹶不振。
将届时失意的一张脸跟如今的倔强重叠起来，他想想就觉得乐，扯起嘴角透露出丝丝坏笑。
吴际不动声色，目光流转，这可是阳熠今日的第一朵笑容。
这个纪芯世故而不失精灵，希望她往后还能迎难而上。
纪芯内心吐槽：我呸，本姑娘才不稀罕你的赞，现在又不是集赞活动。
有钱使得鬼推磨，说来说去还不是钱作怪，谁让她穷呀！
阳熠发话：“吴际，跟她约时间，试一下课。”
对呀，阳熠这关只是入门，阳小小姐那里才是关键。阳小小姐的老师多了去了，有人去了几天，有人去了一天，半天，几个小时几分钟的也有。纪芯腹诽：有个这样“行为清奇”的爸爸，他女儿一定不容易攻破，各种传闻她整人不重样。
纪芯想起那些流言蜚语，这些年，从来没有在社交媒体上捕捉到阳熠跟孩子的妈妈在一起的画面，大家对他女儿的生母也是各种的猜测与臆想。多少女老师怀揣着美梦，幻想着收服小的，征服大的，一跃成人上人。
身后的这扇门关闭的那一刻，纪芯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烈酒后劲强势，她脚下犹如踩着两团棉花。
终于不用再面对阳熠了！
经过休息室的时，吴际让人送来一杯蜂蜜水，特意用保温瓶装上，她可以在回去的路上慢慢喝。
两人走到电梯前，吴际主动帮她按了按钮，纪芯受宠若惊。
吴际道：“我送你下去。”
“吴助理您太客气，我自己走就可以。”纪芯最懂这些无用的废话。
“我刚好下去有事。”
他这么一说，纪芯便顺应了。
到了一楼，步行大概两分钟，吴际就近走进一家女装衣橱，没一会，他就提着一个袋子出来，顺手递给纪芯。“那边有贵宾休息室，你去把衣服换了再回去。”
吴际瞥了一眼纪芯身上的裙子。“你这样出去影响不好。”
纪芯照做。假若满身血迹地穿街过巷一定会产生非议，她干干净净地离开会省下许多麻烦。
这个品牌的衣服是个女人都认识，低调而高贵。一件衣服是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也是有的。
“吴助理，这件衣服到时从我的工资里面扣吧。”边说着边微微朝吴际俯身表示谢意，不给他回话的机会，便掉头走了。
纪芯昨天还特定练熟了几首钢琴曲以示演示，谁知道面个试风云突变，风马牛不相及，早知道昨天就不用蹭了琴行的钢琴练了大半夜。
将来还是个未知之数，见步行步吧。有了老板娘的那笔奖励，足够她余下两年的大学学费，纪芯决定明年夏天立刻回去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