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几乎是倒在了裴星澈的怀里。
她的后脑勺撞在了少年宽阔的胸膛，鬓边碎发轻轻缠在他结实的手臂，像落入安全而温暖港湾的雏鸟。
如果说上次擦黑板时只是不小心贴了一下，那么这次就是满满当当地严密无缝地被少年从后边拥抱住了。
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他身上素来清冷的木质淡香此刻也像是兵荒马乱般，跌跌撞撞落入云想的鼻尖，包裹住她的全身心。
那种浑身过电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让她脑袋短路，只余下空白一片。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丁玲咣啷轰隆隆轰隆隆稀里哗啦叮铃……】
裴星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声吵得乱得像是有一个施工队在疯狂赶工。
【啊啊啊啊消停点吧，你这个坏心脏跳得这么快干嘛，不要命了啊！！要是被小蜗牛发现了，那哥岂不是露馅了？】
【不准跳了！不准跳！听到没有！】
【淡定淡定，小问题，不就是抱了一下吗呜呜呜呜真的好心动啊，集帅们，谁懂啊？！】
他想克制，想冷静，奈何温香软玉就在怀中。
裴星澈甚至能闻见女孩发尖的清香，还有些莽撞大胆的发丝挠在了他的脖颈，微凉的温度带起难耐的痒意。
听见周围的惊呼声和震惊的视线，他的喉结重重地往下滑，压下心中翻滚的躁意。
几乎要动用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和理智，抬手握住女孩的肩，把她往前轻轻一推。
呼吸声愈发重，他手背上根根青筋绽起，明明想要拥抱想得要命，却只能在人声鼎沸的空间中推开她，装作无意，装作意外。
十八岁。
在刚学会喜欢的年纪，他就学会了克制。
少年垂下眼帘，掩住所有情绪。
“小心点，别摔倒了。”
他的声音好似从胸腔里溢出般低沉磁性，还染着未遮掩完全的哑意。
云想如梦初醒。
面颊上的红潮不断蔓延，她急急地呼出一口热气。
紧紧抓住自己的校服下摆，心怦怦直跳，磕磕绊绊地说：“谢谢。”
“不用谢。”
裴星澈轻咳了一声，努力把自己定在云想脸上的目光往上移，落在了正前方。
他很高，几乎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女孩努力跳高高才能勉力瞥见的红榜。
他的嘴角绷了绷，问云想：“你是想看排名？”
云想缩着脖子，点头。
脸好像又红了点。
因为想看排名而险些摔倒这件事，未免有点太丢脸了。
【哇，好可爱啊！我的一米五老婆~哥的心都被萌化了！】
才不是一米五！！
【想把小蜗牛抱起来举高高，这样她就能看到自己的排名了，顺便还能看到哥金光闪闪年级第一的大名！】
已经看到了……
“要我帮忙吗？”
裴星澈说着，视线就认真地落在红榜上，似乎在寻找云想的名字。
云想连忙阻止他：“不用不用,我已经看到了。”
她不想让裴星澈去看自己的排名，万一没挤进前一百就尴尬了。
裴星澈转回头，神情淡淡，声音平静：“好。”
可他头上的小阿拉却完全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云想，眸中洋溢着兴奋与开心。
【嘿嘿，其实哥已经看到了，没办法瞄过去一眼就直接找到了老婆的名字。】
【这说明什么？说明小蜗牛就是哥命中注定的老婆！！】
【好叭，其实哥早就预测过小蜗牛的排名啦，没想到宝宝这么厉害，竟然进步了16名，现在是第81名哦！】
【（啪啪啪）（鼓掌鼓掌）我老婆就是聪明，真的好厉害，再看会书就能直接把我踹到年级第二去了，哎呀甘拜下风甘拜下风！（抱拳）】
云想：……哪有那么夸张。
不过女孩窘迫的情绪倒是散了许多，唇角是绷不住的开心和小小的得意。
81名唉。
虽然离第一的那个位置，还很远。
但是她一步一步地努力向前爬，总能慢慢赶到的吧？
*
云想放学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成绩单拿给胡燕看。
“班级第十九，跟上次开学考相比，班级排名进步了7名，年级排名进步了16名。”
女孩的声线还是软软的，语调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欢快。
明明早就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失望透顶，但此刻她白皙的小脸上仍有一分期待。
这个世界上。
没有一个小孩会不想要父母的鼓励和夸赞。
如果有，那也只是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期待落空，她的情感需求从未被看见。
“呵呵，才19啊，那你们班上前18个人是怎么学的？”
“你不知道向别人多学学吗，自己笨不知道勤能补拙吗，进步了一点就来要手机啊？又想偷懒了是不是？”
女人尖酸刻薄的话一字不落地砸在云想的耳边。
果不其然，又一次落空了。
但也能接受，她不是都习惯了吗？
云想像是没听见胡燕的奚落般，面色淡淡的，声音轻缓：
“你说过的，进步了5名就把手机还给我。”
“还？！”
胡燕的声音突然拔高，语气轻蔑冷嘲：“你吃的喝的用的住的，哪一样不是花我的钱？”
“把手机还给你？那是你的吗？张嘴闭嘴就是伸手找我要东西要钱，废物，我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你来找我讨债！”
云想闭眼，努力抑制住心中翻腾的煎熬和窒息。
其实胡燕也没有说错。
她确实一直在花胡燕的钱，这个家里也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
可既然如此。
既然觉得她是累赘，既然不爱她，为什么又要把她生下来？
既然把她生下来了，为什么要让她像一个孤独无依又一无所有的乞丐？
为什么要让她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总有寄人篱下的恐慌和可耻感？
女孩绷紧肩膀，清澈的小鹿眼里洇着一团雾气，她的声音微颤，却依旧咬牙坚持。
“我们约定好了的，进步五名，你把手机给我。”
其实云想知道。
今天胡燕大抵是输了钱心情不好，自己重新再找个时间提手机的事就好。
总之是要放缓语气，暂时回避她的怒气。
但也不知怎的。
她今晚格外的倔。
就是想拿到手机。
凭什么啊？
凭什么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