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手中的拖鞋滑落在地上。
云想被胡燕的问话吓得没拿稳。
她的脸色有些白，声音在空气中轻轻颤抖：“同学。”
胡燕侧过头来睨了她一眼，下巴向上抬起，皱着眉骂道：“毛毛躁躁的干嘛？”
“伞也没带，你说说你几次没带伞了？别想着让我接你，我可没空。”
“笨得要死！自己滚去厨房煮饭吃。”
悬起的心脏在女人不耐的骂声中慢慢下落，云想松了一口气。
还好。
还好没被发现。
女孩换好拖鞋，放完书包，便走去厨房。
胡燕看着她纤细的身影从电视机面前路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你哪个同学？男的还是女的。”
云想脚步倏地一顿，她攥住手指，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女的。”
她走过电视机，胡燕的视线和注意又被播着的电视剧吸引，随口教育道：“女的就好，你还小，别想着谈恋爱，考个好大学才是你的第一要务。”
“我之前就是年纪小被你爸骗了，要不然我还会这么累吗……”
“听到没有，你要是敢谈恋爱我就打断你的腿！”
老生常谈的话了。
云想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缩在窄小的厨房里，给自己随便下了碗面，也没去回应胡燕的话。
不想去客厅面对胡燕，云想直接抱着碗站在厨台边开始动筷子。
昏黄黯淡的灯光下女孩手里的清汤面不太让人有食欲，四面沾着油烟和污垢的墙壁夹裹着她，更别说空气中从隐秘的角落里隐隐散发出来的臭味。
外面是电视机震耳欲聋的声音，夹杂着女人刺耳的谩骂声。
云想闭了闭眼。
还有397天……
不远了。
她已经存好了三千块钱，趁接下来的暑假和寒假得继续去找临时工，再多存一点钱。
高考完就可以搬出去了，远远地离开这个家。
这是曾经她期望的未来。
现在这个未来里多了一个人。
她不仅要远远地离开这个家，还要慢慢地接近裴星澈，和他一起去更远的前方。
眼前慢慢浮现出裴星澈的脸，云想无声地笑了笑。
她像是一位画家，在自己的脑中一笔一笔勾勒少年的五官，从立体的眉骨，到青涩冒尖的喉结，每一笔都是她喜欢的模样，要刻在她心上的模样。
真好。
明天又可以看见裴星澈了。
所以……
感觉今天也没有那么难捱了。
*
沉重的黑夜被清晨的第一米阳光划破。
红彤彤的太阳像是一抹绚烂的颜料，调皮地渲染了刚睡醒的天，留下满天的朝霞。
七点的街道还算宁静，只偶尔几声鸟鸣，伴着长长的扫帚扫过地上落叶的刷刷声。
寥寥路过几个行人和车辆的十字路口旁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高挑身影。
少年身姿挺拔，肩宽腰窄的身材将呆板单调的校服都穿出合拍的味道，他外表出众，面容冷峻，仿佛天生就有一股引人注目的气质。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裴星澈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那道狭窄的小区入口。
昨天他自行车放在了学校，今早自然没法骑车，特地早起，提着热腾腾的早饭在十字路口等云想经过。
其实他本来想直接去云想家楼下等的，但是想起昨天女孩的慌张和不安，想起她怕被母亲发现早恋。
便也就作罢，折中选了这个十字路口。
裴星澈抬腕看了一眼表，心里估摸着云想差不多要出来了。
他刚放下手腕，抬头向入口看去时，便遥遥与一个女人对上视线。
女人骑在小电瓶上，棕色的卷发随风摆动，她化着精致浓艳的妆，叫人看不透年岁。
她骑着车迎面过来时，裴星澈看着她那张脸觉得有些眼熟，又莫名觉得违和。
气质和长相不太搭边。
就像是素净的瓷瓶里插了一朵艳俗得快要枯萎的花。
裴星澈只看了一眼便无甚在意地收回视线。
胡燕却看了他许久，连平时开得极快的小电瓶都刻意放慢了速度。
长得可真俊。
还穿着校服，大概也就是18岁左右的年纪，最是青春洋溢的年纪。
男生背脊挺直，左手上提着一个牛皮纸袋，胡燕只瞄了一眼，都猜到他的家世大概是极好的。
只是这个点在路口这里等着，又是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难道是在等小女朋友？
胡燕讥诮地勾了勾唇角，甚至开始妒恨少年正在等待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在她最美好的年纪没有遇见这样的人？
她走过没多久，云想便背着小书包从家里出发了。
几乎是看见女孩身影的瞬间，裴星澈清冷的眼底便亮起一抹柔光，连唇瓣的弧度都不知觉弯了起来。
【芜湖，老婆终于出来了！（开心）（原地跳起）】
他单手插着兜，这才迈开脚步，假装往路口走，再假装不经意地遇见云想。
“好巧。”
裴星澈走到云想面前，纤薄的唇微启，音色略沉。
“我也刚好走到这里，”他勾了勾唇，目光落在女孩秀美的脸庞上，说，“早上好。”
云想看见裴星澈是有些惊喜的，还有点心慌。
因为她记得她出门的时候胡燕才刚走不久，她怕胡燕还在这附近。
女孩向四周张望了一圈，确定没有胡燕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她的唇角轻轻上扬，看见裴星澈就很开心。
这是她的男朋友唉。
原本还想着在路上要走快一点，这样就能早些到学校，早点看到裴星澈。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偶遇……
【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为了等小蜗牛，哥特地早起了二十分钟在这里等呢！】
【太阳起了哥就起来了，哥简直是人间小甜饼！】
云想：……好吧，不是偶遇。
“早上好。”云想低下头，耳边垂下来一缕发遮住了她微红的耳根。
绿灯亮起，两个人一同走过斑马线。
他们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在路过两个人之前买过的那家奶茶店时，裴星澈突然开口问云想：“你昨天……说的话还算数吧。”
云想脸颊有些烫，轻轻点头。
“现在，”少年顿了顿，冷白的耳廓染上一点薄红，他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女孩的校服袖口，轻声询问道，“可以牵你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