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记得这张脸和此时展露的气场。
眼前的人长得不算太高，头顶着玉角，那个时代，群雄涿鹿，长着角又能够号令天下部落的强大首领只有两位。
一个是他，另一个是炎帝。
只见他左脸上长着一个红色六芒星的图案，两只玉角如同世上最完美的艺术品，向内弯曲，浑身散发着一种无明业火，就连空间都能够灼烧出滋滋的声音。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自卑无用的年轻人，而是雄霸一方的部落首领。
何明帆双眼呆滞，气息却越来越不稳定 而也正是这种力量波动越来越不稳定，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拉斯普钦身体里钻了出来。
那也是个长着角的人，不过却是牛角，看起来充满力量。
蚩尤，本来就是拥有纯粹牛族血脉的兽人，只不过在那个恶神肆意横行的年代，力气大并不见得是什么强大的手段，相反，只会给人一种野蛮的错觉，因此，早些年间，这个力量他会很少用，最多用来捕猎。
影子五官慢慢形成，一副具有威严、坚毅和几分阴沉邪魅的五官逐渐成型，皮肤也慢慢出现，甚至还能看见毛细血管的生长，骨头长出来的咯咯声。
此刻拥有两个头颅的怪物，其中的拉斯普钦带着尊敬和惊讶的眼光看向这个过去伟大的，开创了人类历史，结束了神话传说的部落首领，黎民百姓也是因他而有，三皇五帝的称号大概也装不下他的伟大，所以不在此列，但，他对人类做出的贡献无法忽略！
另外，这看起来霸气雄壮，充满力量感的牛角之下，居然会是这么一张亦正亦邪的妖异面容，尤其是那两角鬓发，似剑，给人以凌厉不可触犯的感觉。
“神农氏，我们又见面了。”，蚩尤的声音似极具穿透力。
被叫“神农氏”的年轻人像是得了失心疯，捂住了脑袋，自言自语，却没人说得清他经历了什么，讲述了什么。
蚩尤看向年轻人的后方，会心一笑，也许是魑，那个拥有他二十个兄弟灵魂碎片组成的，却跟他不是那么亲近的人，真遗憾，他无法见证自己是如何在缜密的重生计划中回归巅峰的。
“其实，真正影响你铸造肉身的从来不是我表哥，是莱茵，是羲和对么？”，何明帆很是生气。
“是的，我们又见面，我很难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我做错了一件事，却又没做错。”，何明帆平静的说了一句话。
像是两个人，前者是一副见到敌人恨不得碎尸万段的表情。
后者平静中带着几分亏欠，虽说一闪而过，却又真实出现。
“我们才是最伟大的部落首领，我们为了对抗神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但世人只认可黄帝，甚至后人们都以成为皇帝为毕生理想，凭什么？”，蚩尤怒发冲冠。
“不，你比我伟大的多，一直都是，而我，很累，缺少了统一局面的魄力，也许我只是个勇者，只会征战，但不如黄帝，好在他给我的后人留了一条活路，没有吞并神农氏王朝，而是合并，另外皇帝跟黄帝也不一样。”，神农氏说道。
某刻，时间穿越到了几万年前，他又看着眼前的画面，痛心疾首。
“战争，血腥残忍的战争，我们不要继续了好吗？”，神农氏带着命令式的语气。
蚩尤眯着眼，对方真的是神农氏，而不是跟那个跟神农氏长得有个八分像的年轻人，他估计只会用求饶的语气。
“如果你是在求我，我可以考虑只杀一人。”，蚩尤看向地上的人。
“我不会求人，你也没那个资格。”
神农氏震怒，瞳孔变成了金色，长着两个头颅的怪物身体开始燃烧起来。
“主兵之神，救我！”，拉斯普钦大叫起来。
蚩尤扫了对方一眼，做了个捏脖子的动作，他分明没动，却听到咔嚓一声，对方跟那具傀儡的脑袋就这样被掐断了，而他们的身体也快速被火焰包裹，燃烧，化作一缕烟雾。
“世上三种火焰，燧人氏的天火、让普通人能控制的火焰，主造福人类，初代炎帝的战争之火，主杀伐，毁神灭魔，还有就是羲和的太阳神火，主孕育万物，你的火焰里，除开战争之火的杀戮气息，我还嗅到了女人的香气，是她给了你？”，蚩尤带着关切的声音。
“不，是给了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这是我求而不得之物，要是早些年得到了它，也许我跟黄帝也有一战之力，只是那个时候的我归隐山林了，尝百草，以别的方式造福后人。”，神农氏依旧显得平静。
“其实我们每个人造福同胞的方式不一样，我是给了人类一个没有恶神侵扰的优越环境，你只是再次加强了这个环境，至于黄帝，他是用教化众人的方式，让整个人类世界变成一个尊卑有序文明快速进化的和谐社会，他才是太平天子，我们只是守护者。”，神农氏接着说。
“这就是你们背刺我的理由？我很难过，你同意了。”，蚩尤这一次没有愤怒。
一个人，很难恨上一个曾经对他有恩，又亲手送他下地狱的，似恩人，像敌人的人。
“释放你的觉醒吧，你能打败我的，让我尝尝失败的感觉，因为往后，无一败绩的初代炎帝神农氏和轩辕黄帝，有朝一日，我会让你们的所有骄傲化作虚无，这个世界，会迎来它真正的主人！”，蚩尤声音洪亮，张开双手。
就算神农氏能打败自己四分之一的力量，那二分之一呢？四分之三呢？
彻底重生回归巅峰的自己呢？
“在此之前问你一个问题。”，神农氏看向自己的对手。
“正好，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蚩尤并不着急。
“你重铸肉身的关键从来不是魑魅魍魉，这四个携带你过去灵魂和力量的八十一个兄弟，是吗？那影响的又会是什么？”，神农氏正色道。
那么多年了，以他跟黄帝，四个善神的死终究还是没能阻止邪恶的滋生，也许这个邪恶的源头此刻看起来极度正常。
“跟善神有关，它们以四种不同的方式炼化了我的肉身，炼化的肉身像是化作了一团特别的气体，散落在世界每个角落，只要神死了，它们的力量在没被掌握前，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只是，你慢了一步，就算你拥有了羲和的太阳神火，可以阻止我重铸肩膀以上的身体部分，但就像你说的那样，这具身体的主人没能即使炼化羲和，不，应该是莱茵那包含太阳印记的血液，也许，他第一时间炼化就可以了，前提是我真的蠢到那个地步。”，蚩尤没有得意骄傲的笑容。
他的身体，其无坚不摧的程度，早已强大到他自己都无法想到办法能摧毁的地步，就算是被黄帝的轩辕剑斩掉头颅也能复原，但他自己都想不出方法，觉得没有漏洞的身体，居然被一个人能同时想到用四种不同的方式分别炼化，只要时间足够，他的身体会被摧毁，他的灵魂会被抹去。
“那接下来，你可得小心了，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神农氏微微一笑。
“你们当年的镇压加抹杀的计划已经够严密了，但百密一疏，我的八十一个兄弟还是有几个活着的，他们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成全了我，如今我活了，你们更没有这个机会。”，蚩尤冷笑。
“是的，这个计划最大的败笔，就是我没想到他们会为了一个邪恶的人，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神农氏并不气馁。
但如今，昔日的战神只剩灵魂，只能操控眼前这个异变的双头怪物，对这个世界宣泄着他的不满。
“你也认为我是邪恶代表？”，蚩尤真的怒了。
“你吞噬了那么多恶神，你活着可以镇压，但你死后，那些恶神的情绪和力量足以让镇压你的，那个叫做解的地方变成一片地狱，任何接近的生物都会异变！所以就算杀了你，我也会想出一个更合理的，不让邪恶滋生的方式。”，神农氏不紧不慢的回答。
“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本意。”，蚩尤犹豫片刻才说。
又忽然笑了起来。
有意思，他也曾以为自己是一个无人能敌的主兵之神，却被黄帝斩去了脑袋，被炎帝和善神炼化了身体，并且在这个过程里，他的身体和灵魂释放了邪恶，让千方百计除去他的两个同样伟大的部落首领，到头来，也成为了自己的陪葬品，他们本应该享受那个因为叫蚩尤的部落首领死去后，无比繁华美妙的人间。
“我佩服你，以为你还算有点良心，但不多。”，神农氏嘲讽了句。
如果对方不笑，他会觉得对方还是有愧疚的，毕竟他也不知道死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我只是对不起那些误打误撞进入那片地狱的人，至于你跟黄帝，说句实话，我太高兴了。”，蚩尤蹲在地上，仰头大笑。
神农氏皱眉，对方可真不像是一个雄主。
“我有点好奇你的躯壳重铸为什么不是从脚开始，而是脑袋，在我看来你并不是一个拥有头脑的家伙。”，神农氏故意嘲讽，属实看不惯对方这贱兮兮的样子。
“因为善神们复活的顺序乱了。”，蚩尤站起身。
“到我了，我也想要问你一个问题。”，蚩尤继续说。
“想想就好了，因为我拒绝回答。”，神农氏的表情依旧平静。
“知道么，你这认真装糊涂的样子真的叫人很抓狂。”，蚩尤着实有些应激了。
“问吧，如果我能回答的上来。”，神农氏说。
“我拥有吞噬神的力量，是因为我吞噬了西王母，你为什么能拥有羲和的力量，你也有吞噬的力量？”，蚩尤认真了。
“那问题来了，你如何知道你吞噬了西王母就拥有炼化神的力量？” 炎帝眯起眼。
“燧人氏。”，蚩尤想到了一个名字。
“是的，他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炎帝又问。
“你出现的比我早，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但我觉得，既然他作为三皇之首的燧人氏，肯定不只是创造了火种让人类可以操控火焰那么简单。”，蚩尤静下心来。
“但他死了，真的死了。”，神农氏没那么担心。
“可以一战了。” 蚩尤说。
“好。”，神农氏点点头。
“觉醒·战争之火！”，他轻声吟唱。
他周围似响起了千军万马整齐如一的咆哮，杀声震天，一股看不见的火焰从所有他能看见的敌人心中产生，像是要被吞噬了似的。
“觉醒·主兵！”
对方加持在自己身上的无明业火，此刻被他凝聚于心间，化作一柄就连自己也看不见的长剑刺向神农氏。
可就在此时，那把被他用以反噬力量的剑却在身体内燃烧起来，他的脑袋像是被点燃了，但很快，这种炙热的灼烧感消失不见。
“你输了。”，神农氏没有笑容。
也许下一次就是自己输了，对方连他的觉醒·战争之火，这样的看不见的力量也能变成属于自己的武器，如果真的刺向自己，他又如何能反击？
“是的，有些伤感呢，不过这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控制，并且差点加以利用的感觉应该不是很好吧。” 蚩尤调侃。
“可惜那剑在你体内折断了，没发出去。”，神农氏感到惋惜。
“对了，我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可不不回答，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蚩尤问。
“你喜不喜欢羲和？就像你这具身体的主人喜欢莱茵一样的感觉。”，他继续道。
“喜欢，但不是爱。”，神农氏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只是对方会觉得这个答案模棱两可。
“那在你死后，又怎么会出现别的炎帝，我还以为是你轮回了第四世第五世等等，但我苏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研究历史，九任炎帝我都知道是哪些，历史书上记载，听訞是神农氏的老婆，我还以为会是羲和呢。” 蚩尤八卦了起来。
“前人研究前人的历史，真有趣，不过这个问题我是没办法回答了。”
“对了，幸运女神真的存在，你若不信，试试也好。”
神农氏说完以后就消失不见，像是从未来过。
蚩尤看向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思前想后，终是没有出手。
也许，他得先杀了幸运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