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药，又有谢绾绾陪着，即便是在医馆这样的陌生地方，墨北珩心底的警惕也悄然松了下来。
他昏昏沉沉的，很快便睡熟了。
再睁眼，便是陌生又熟悉的王府后院。
后院人影匆忙，秋辞撑着伞，踏着水雾，从外边回来，她手里还攥着什么，面上带着一丝喜色，急急忙忙地往扶风苑的方向里去。
“秋辞……”墨北珩出声唤她，想问问谢绾绾的事。
秋辞却连头都没回，仿若没听见似的，他蹙着眉，清冷的眸子，悄悄地染上了疑惑。
他就站在走廊中，身边的奴仆三三两两地在走廊中躲雨。
外头的莲池边，有几只青蛙，呱呱地叫唤个不停，廊下的水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远处，像是罩着一层烟雾，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晰。
墨北珩迟疑了一下，跟在了秋辞身后。
直到一脚踏入扶风苑，看到扶风苑的院子中，几个小小的花圃中，种满了绿色的花草，还有一个花圃里，种着满满的素奈。
那素奈攀着墙体，白色的花朵儿在黑沉沉的乌云与风雨里，好似多了几分傲骨。
他脚步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有些奇怪。
扶风苑，很早就没住人了。
前世，绾绾自搬出扶风苑以后，便没再回来过，柳馨儿进门后，提过要住在扶风苑，他也没同意；
死了以后，他变成了阿飘回了王府后，也看到过扶风苑的破败的。
至于今生，绾绾搬到了栖迟苑，扶风苑同样是空置了的。
这里，怎会有这样繁盛的景象？
不应该是破败，衰落的吗？
还有，秋辞来这儿做什么？
他记得，扶风苑中，只有绾绾住着的时候，有种了一些花草果蔬，那些素奈，大约也是绾绾种的。
可是，他不是在蒋大夫的仁心堂吗？
怎会在此处？
墨北珩越是想，心里越急，总觉得奇奇怪怪的，他走快了一些，跟在秋辞身后进了内室。
他一进屋，还没见着人，便开口道：“绾绾，我进来啦，外面好大雨啊！”
似倾诉，似幽怨的声音，在屋里幽幽响起，甚至带着些回声，显得空旷又寂寥。
墨北珩怔了怔，疑惑更深。
可他的声音，并未换来屋里几个人的注意，她们像是听不见，也看不见似的，甚至，她们就像是与他生活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里似的。
便是谢绾绾身上的衣裳和发饰，也与他如今见到的不同。
墨北珩捏了捏眉心，茫然地扫了一眼四周，确信这里是扶风苑，也确定眼前的谢绾绾，与和离后的谢绾绾，不太一样，加之方才的诡异感觉，他直觉，他这是在做梦？
还是说，这是他们的前世么？
他不确定。
****
内室里。
谢绾绾正坐在软榻上看话本，软榻的几案上，摆着几款样式新奇，颜色鲜亮，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的点心，不过，那点心是他从未见过的。
春莹就坐在她身边，一边给她摇扇，一边给她递点心。
“小姐，快尝尝，我刚刚试过了，味道很鲜，很香，好吃极了。不过，好像跟咱们以前吃过的，差了点儿意思。”春莹眼巴巴地看着谢绾绾，眼底全是期盼。
谢绾绾伸手接过，眉眼弯弯的吃着。
她的小嘴一动一动的，配上那弯弯的眸子，鼓鼓的双颊，像极了贪吃的小狐狸。
随着秋辞的脚步声传来，主仆俩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秋辞见着谢绾绾唇边沾到的一点粉末，笑了笑，拿着帕子上前去给她擦干净，边擦，嘴里边说：“小姐，春莹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了，也没给奴婢留一点儿。”
声音里，还有一丝玩笑似的抱怨。
“都有都有，我先试过了，确定没问题才给你跟小姐留的。”春莹笑眯眯地接话，维护谢绾绾的意思十分清楚。
即便知道秋辞是玩笑话，她也爱听有人这样误会谢绾绾。
刚说完，注意到秋辞裙摆上还沾了些湿润，皱着眉道：“外边这么大雨，你出去做什么？”
谢绾绾也看了过去，拧着眉道：“快先去换身衣裳。”
说完，似是感觉到了外边的凉意，旋即又伸长了脖子，对着外边喊话：“来人，去给秋辞煮完姜汤过来。”
外边的人领命，赶紧去了。
倒是秋辞神色温和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摆，不甚在意地说：“没事，就是裙摆湿了点儿。小姐，方才有人递了消息过来，您要找的人，有些消息了。”
“真的？在哪儿？”
谢绾绾陡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秋辞，她的眸色发亮，眼睛里像是缀满了细碎的星光，声音里布满了迫不及待的欢喜和急切。
墨北珩愣了愣。
他好像，从未看到过绾绾露出这样的情绪和神色。
她要找的人，是谁？
为何能让她这样欢喜？
墨北珩心里微涩，却又舍不得离开，而是凑近了几步，就挨着谢绾绾的身侧坐下。
他试着去搂她，可那双手却屡屡地从她的身子穿过。
索性，他便不再动作，只安分地靠着她坐着。
秋辞欢欢喜喜地将手中攥着的字条递过去：“小姐，有消息称，游医半枫荷此刻就在江南之地，具体位置，还在追查，我们的人最后查到她出现的位置，是在池州榕城的一个乡下里。”
谢绾绾还没看，耳边便听得秋辞仔细的与她汇报这事。
墨北珩这才知道，原来，谢绾绾要找的人，便是半枫荷，也就是秦蓁。
她是在替他找大夫吗？
知道了半枫荷的下落，有了一丝希望，所以这么高兴？
谢绾绾点了点头，打开了那字条。
字条上，不仅有方才秋辞所说的消息，还附带了另一个消息，那便是半枫荷的留言。
是的，依照字条上所说，半枫荷知道谢绾绾在找她，也知道谢绾绾找她是为了谁，只不过，因着她还有要事处理，暂时不便来京。
是以，她安排了自己的婢女入京与她细谈。
稍稍知道半枫荷名头的人，其实都知道，她行医有自己的规矩条件。
财帛权势虽动人心，却不一定能动这位医者的心。
既然她提到了让自己的婢女来谈，想来，她要的不是财帛，而是别的东西，谢绾绾只迟疑了一下，便让秋辞晚些时候给人回复，表示答应相见。
墨北珩就坐在她身边，直觉这里边不太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